无醇啤酒

20190101

矫枉过正

三五个捏瘪的易拉罐撞在墙根上,反弹进垃圾桶,落下清脆的响声。
旁边有几道视线追过来,扔易拉罐的学生穿着棒球部的制服,混在自贩机边一群穿校服的人中,显得十分扎眼。
“喂!”朴志训站在廊下,指着那个人厉声吼了一句,“你!在那里干嘛?”
被叫的人吓得心惊肉跳,第一反应就是冲进旁边的活动室里通风报信。
“完了完了,A班的班主任老师发现了。”
活动室里聚集着一批和他穿着相同的学生,每个人手里都举着一个或满或空的易拉罐,站在最中心的人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把刚扯下来的拉环丢在一边的桌上。
“还不快走,等着被抓吗?”
没过多久,活动室里的人已经走了大半,剩下满地的易拉罐倒的倒漏的漏,一片狼藉,赖冠霖也没想久留,招呼了旁边的几个人准备离开,没想到门那边哐当一声被人重重的关上,几个还没来得及抱头鼠窜的学生被门口的两人堵了进来,赖冠霖知道事情败露,脱下帽子扫了扫头发又戴好,硬是憋出了一套毕恭毕敬的语气。
“朴老师好。”

这是朴志训带的第一届学生,行至高二,早就过了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时期,谁也没料到他一点情面都不留,领着赖冠霖和几个学生到教务处,给整个棒球部申请了通报批评。
教务主任看到赖冠霖脸色早就换了几趟,朴志训不依不饶的,手里还捏着一个瘪下去的易拉罐。
“这位是?”
“我大学同学,他是自贩机商社的,今天带下属来检修设备,正好也撞见了,就跟我一起来做个证。”
朴佑镇点点头,指了指朴志训手里的易拉罐。
“这也是我们商社的授权产品。”
对方并没有要深入了解事情经过的模样,语重心长地摆了几句。
“朴老师,你先把学生带回去吧,饮酒的事情牵扯比较大,可能要校监会和家长一起坐下来细谈。”
“好。”
朴志训向领导欠了身,拉着朴佑镇退了出去,赖冠霖这才抬起头来,调高了帽檐,眯着眼睛询问。
“主任,你真的要叫我爸来吗?”

“那个学生,看着蛮厉害的。”
朴佑镇背靠着天台的栏杆,看朴志训安然自得地整理着衬衫的袖口。
“你才见他第一面就这么了解?”
朴志训鄙夷地甩了他一个白眼,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不是,表面好像挺尊敬,但是看你的眼神,不太好。”
“学生不都这样吗,觉得老师碍事,何况还是班主任。”
“犯错了也觉得理直气壮?”
“没错,跟你原来一模一样。”
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套路进去了,朴佑镇内心大呼上当,用手肘顶了顶朴志训的胸口,勒令他停止拿往事开玩笑。
一来二去不知道耽误了多久,朴佑镇接了个电话打算要走,朴志训把他从教学楼一路送到校门口,感动的他临走还从车载冰箱里拿了一罐水蜜桃饮料塞在他手里,天气不是太热,冰镇饮料的冷度握在手心还有点刺刺的。
“五楼最左那个窗口站着的是你学生吧?”
朴志训愣了一下,看着朴佑镇大剌剌地和他告了别,一脚油门蹿出了大门口。他转身往回走,远远地真的能看见教学楼五层窗边有一个人影在晃,蓝白相间的制服格外扎眼,他嗤笑出声,不得不打心里佩服一把朴佑镇的祖传火眼金睛。

棒球部聚众饮酒的事情不多久就在学校里传的沸沸扬扬,以至于朴志训上课的时候都能感觉到周遭有几道不很友善的视线。
教导主任所说的细谈时间一拖再拖,不知道受到了什么方面的阻碍,课余时间在办公室里备课的时候也总能看见有几个老师背着他窸窸窣窣的,不知道在议论些什么。
朴志训照常沿着河边的堤坝走路回家,听见后面有一阵急促的车铃声,赶紧往边上躲,车子也一个急刹,停在他前面不远的地方。
赖冠霖把撑脚一踹从车上跳下来,凑到他跟前。
“老师,我爸爸让我来拜托你撤销对棒球队通报批评的申请。”
像背书一样僵硬的语气,朴志训听着有点想笑。
“不行。”
“不是有细谈会么,到时候校监会来决定吧。”
他也没心思再细看赖冠霖是什么表情,绕过他的自行车,自顾自地往前走。走出了好大一段距离,身后还是没有动静,秋日渐冷,日落染出的红霞趁在他脸上,留下了些微的温度。

说来也很奇怪,隔天教务主任亲自到办公室来叫他,朴志训受宠若惊,尾随他来到了会议大厅,圆桌旁乌泱泱坐了一片的家长,校监会的几个领导也挪动大驾亲临现场了,而在场的学生,就只有赖冠霖和被他当场抓住的那几个人而已。
“需要打个电话给我同学吗?”
朴志训看这阵势没两三个小时是下不来的,教导主任示意他坐下,他也就没再吭声。

“朴老师,我们这次来的目的,主要是希望你能撤销申请。”
赖冠霖的爸爸朴志训在家长会上见过几次,架势并不输给校方领导,几个助手如影随形地跟着,时不时交头接耳地汇报工作,可以见得是多么日理万机。
校监会要求他描述一下当时的情况,朴志训一五一十的说了,但并没有多少水花,几个领导不痛不痒的听完后,转头又询问了那几个学生。
“朴老师所说的是否属实呢?”
他看见赖冠霖抬起头,眼里的颜色同上次唯唯诺诺的人早已经截然不同。
“不是。”
赖冠霖嘴角带笑,从容不迫。
“棒球部那天的确是在庆祝,但是我们根本没有喝酒。”
最后几个字咬的清晰明了,一副训练有素的模样,朴志训内心开始有些不稳,强压着没有即刻反驳。
“朴老师,当时跟你一起在场的还有别人吗。”
“有的,我现在就可以联系他。”
朴志训走出大厅偏门,手机信号是满的,但朴佑镇那边接连几个忙音,听的他顿时有些心烦意乱。
朴志训解释了无法联系到证人,但是教务主任是见过朴佑镇的,因此他也能作证。
教务主任支支吾吾了半天,还是赖冠霖的爸爸抢过了话茬。
“朴老师,你这样让几位老师都很难做。”
“棒球队明年就要参加全国大赛了,如果在这个时候被处分的话,后果你有考量过吗?”
“希望你不要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为难大家。”
“这并不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朴志训咬紧了牙关,然而赖先生并未理会,三言两语像点着了引线一样,后方的家长们揭竿而起,不由分说地哄闹起来,场面很快就陷入了一片混乱。
校监会的领导一个个都面露难色,只能先让大家回去,表示事情等联系到证明人以后再作定夺。
朴志训目送着那群家长从会议厅蜂拥而出的模样,走在最末的赖冠霖跟在父亲身后,意味深长地回看了他一眼。

“我说那个小子厉害吧,你也太不了解学生了。”
朴佑镇单手启开了一罐雪碧,把它凑到耳朵边上,细听着里面呲呲往外冒气的声音。
“我也没想到他爸爸居然是商会会长。”
“还是个动动手指就要收购我们公司的狠角色呢。”
指尖在开了一半的拉环边缘磨蹭,朴志训摇摇头,觉得自己的一时脑热顿时显得有点以卵击石。
“算了吧,反正你们老板也不会让你去作证了。”
他一把扯掉拉环,朝不远处的垃圾桶一抛,动作大的让手里的饮料都溢出来了不少。
“志训啊,非要给那些学生处分么。”
“我是说,没有回转的余地吗?”
朴佑镇破天荒给自己的学生求起情来,这场面的荒唐程度不亚于他第一次见到朴佑镇西装革履地去参加公司面试。
“你忘了吗,阿树的事。”
他的眼神随即黯淡下来,朴志训也垂下眼睑,松开袖扣,捻着布料的一角,揉搓了许久。

阿树是他和朴佑镇共同的大学同学,几个人毕业前夕约好一起去北方的雪山自驾旅行,在租借的别墅里喝了酒,迟到的一个同学在山脚下拦不到车,联系上他们以后,几个人面面相觑。
朴志训和朴佑镇都已经收到了录用通知,如果这时候酒驾后果不堪设想,阿树看了看他们俩,爽快地决定自己出马。
车子在半山腰出了事故,撞在了防护栏上,虽然没有掉下山崖,但搭上了一条人命。
虽然后来法医判定他是误食了混杂在食物里的荞麦粉导致的窒息死亡,阿树的父母也并没把罪责归咎于他们,可个中缘由谁又能开脱的干净。
朴志训和朴佑镇都一样,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喝过酒,也对酗酒一类的作为厌恶至极。

“说到底,阿树还是和你比较好吧。”
为什么我反而看起来更放不下呢,朴志训无奈地笑笑,反复自嘲刚才执着的蠢样。
朴佑镇把喝干净的易拉罐捏扁,狠狠地拍在桌上,吓了他一跳。
“我明天去给你作证。”

朴佑镇说的明天很快就到了,他上完课回到办公室屁股还没坐热,教导主任就应声到位,把他给拉到行政楼的小型会议室里。
跟上次不同,这次对桌的仅有赖冠霖的父亲和赖冠霖两个人,这边校监会的领导却是座无虚席。
“朴老师,我也很忙的,作为家长代表,希望这次洽谈是最后一次了。”
“是。”
他局促地鞠了一躬坐下,相比上次,自己的四周明显空旷了很多,但气氛氛却压抑了好几倍,几对冷冰冰的眼睛盯着他,和严刑逼供没有什么区别。
“对于您上次所说的,棒球部全体部员饮酒的事情,我向学校调取了监控录像,里面并没有任何相关影像。”
“还有和您一起目击的这位证人,正好是我主持的商会组织里的商社职员,据我调查,这位朴佑镇先生那天下午全程都在监察设备检修,并没有和您在一起啊。”
朴志训看着他头头是道的分析着,助手勤快地切换着各种图样影像资料,两人配合的相得益彰,完美地抛出了一个结论,遏紧了他的咽喉。
“您对于学生的行为完全可以视作威胁,那我们也就有权对您的强权行为提出质疑,也可以对包括我儿子在内的学生的利益侵害提出抗议。”
强权?究竟谁才是强权呢,朴志训觉得心底仅剩的一点点反抗情绪也被碾灭了,他不得不佩服赖冠霖的父亲,为了儿子劳心劳力,编造出一个完美无缺的谎话,自己甚至连半个字都插不上就摁头盖章了,可以说是用心良苦。

事情了结了以后,他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那间会议室的,被保安拦在门外的朴佑镇看见他面如土色也就能料到结局了,从口袋里抽了一包纸巾递到他手里,轻叹了口气。
“这个社会就是这样,你别委屈了,擦擦眼泪吧。”
朴志训被他的恶意中伤气到发笑,捂着胃往他身上呼了几掌,朴佑镇见状气势汹汹地扬起手,还没等假巴掌打到位,里面又推开门出来两个人。
动作僵持了几秒,朴志训强行把他的手拽下来,低下头向赖先生道别。
他们也没多做停留,一晃眼就离开了,留下朴佑镇敲了敲他的后脑勺,满脸的阴阳怪气。
“那个小子看我的眼神怎么也那么差,好像要吃了我似的。”
“谁知道呢,现在的小孩真是越来越难管了。”
朴志训还在心里盘算着以后会不会被这位知名家长使绊子,朴佑镇的思绪却已经飘到他兄弟的另一门大事上了。

跟上次一样,朴志训被赖冠霖他爸怼的哑口无言的事也在学校里传的人尽皆知,这次不仅仅是办公室里有人窸窸窣窣了,他经过走廊的时候,别的班的学生都会三三两两地悄声议论着什么。
朴志训把书本安放在讲台上,背过身去写板书,就这么刚好,教室后方传来一阵拖拉椅背的声音,等他再回过身去,赖冠霖和棒球部的几个同学早就趾高气昂地站起身,把书往背包里一丢,挎着包从他跟前大摇大摆地过,推开教室门,光明正大的罢课走人。
朴志训忍不住冷哼了一声,看着剩下的学生,也不能表现得太过涣散,便强打精神拍了拍手掌让大家集中起来。
“现在开始上课吧。”
“起立。”
“老师好。”

下了课,朴志训好巧不巧地在楼梯口碰上了刚刚明摆让他下不来台的始作俑者,而对方也早就没有当初被他发现喝酒时候的畏缩,不可一世地瞥了他几眼,本想撞过他的肩膀借道。
朴志训抓住他的胳膊,尽量让自己的情绪看起来和善客气。
“赖同学,我们能不能好好谈谈。”
“怎么,举报我们的时候怎么不是这种语气?”
“举报的事情已经结束了,希望你们不要给老师增添别的麻烦可以吗?”
赖冠霖的眼中闪过一些不屑,玩味地摇摇头。
“老师就可以给我增添麻烦,我就不可以吗?”
“行吧。”
他见对话已经无法继续,潦草地敷衍了几句,转身就要往楼上走。赖冠霖却突然不肯了,反手拽住了他的袖子。
“老师为什么总是反驳不过我爸爸呢,大概是运气不好吧,那位朴先生每次都没能救场成功。”
“如果放他进来的话,老师就能如鱼得水了吧,毕竟说……”
赖冠霖开玩笑地凑过来了些,在仅他们两个人听得见的位置冲他耳语了一句。
“谁知道你们又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呢。”

朴志训在学校蝉联了好几届的拳击比赛冠军,虽然看上去文弱可欺,事实并不是那么一回事。而在他笃定要当老师后到现在,已经有很久的时间没有碰过拳击手套了。
所以在他出手的那一刹那,自己也惊了一下,长久的不训练,下手没有轻重,赖冠霖毫无防备,被他一拳击倒在地,捂着被他打中的左肩,疼的五官都要扭曲在一起。
旁边的学生越聚越多,有些人询问着赖冠霖,有些人推着他问发生什么事,大家的话交织成一道密不透风的网紧紧笼罩着自己,朴志训觉得脑子嗡嗡发响,他垂下眼,刚巧捕捉到躺着的赖冠霖眼角闪过的一丝笑意,猛地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承认是自己没改过意气用事的毛病,但两人也算积怨已久,自己心里盖章认为这是一个情有可原的事,学校也在赖先生的通情达理下从轻发落,明面说放他一个月的年假,实则是停职思过。
朴佑镇就职的商社上次被摆了一道后也面临停业整顿,两人刚好碰到一处,就决定一起去阿树的老家看望一下他的父母。

老旧的车厢就着铁轨行进,推开一片茂密的丛林,蹿进了沿海的轨道,静谧深蓝的颜色在落日余晖中返出耀眼的光泽,朴志训深吸了一口和城市里截然不同的清新空气,举着手机认真记录下这些。
他在手机里翻看拍摄的图片,想着给谁发过去,刚打开通讯录,朴佑镇那边就探过来一个头,嘻嘻笑着打趣。
“诶,你怎么连那个倒霉学生的号码都有啊。”
朴志训心气不顺,手指颤了两下,一个没注意居然发送过去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抓着朴佑镇的衣领,把所有愤怒集中在拳头上擂得他连连喊冤。
发送好的信息像个笑话一样镶嵌在对话框中,朴志训只能尴尬地补了一句“不好意思发错了”。假的他自己都看笑了,更何况坐在一旁的导火索朴佑镇呢。

到了站,他们整理了一下衣装,大老远就看见阿树的父母等在检票口外,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怪不好意思的,加紧脚步赶了过去,迎接久违的一顿嘘寒问暖。
到了阿树的老家,伯父伯母的热情招待让他们俩一些应接不暇,一晃神就到了晚上,用过晚饭洗漱好了以后,朴志训才有空拿起手机看看,没想到打开屏幕,第一条未读信息,来自于赖冠霖。
没关系,大海很美。
一时也不知道应该回复点什么,朴志训握着手机怔了好久,他柔和的态度又和那天挑衅的模样相去甚远,原本应该明晰的学生形象在他眼前横生一道又一道毛玻璃,隔得模糊不清,看得不透,心里却愈发好奇起来。
朴佑镇裹着个毛巾边擦头发边盘腿坐下,随意瞟了一眼他的手机屏幕,就了然于心地微笑。
“看来我还给你牵了条红线。”
朴志训当仁不让,绝不可能放过他,两个人打闹起来震天响,惊动了睡在隔壁的伯父伯母,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朴志训仍然撇着嘴不肯罢休,理所当然地被两个老人评价为和学生时代一模一样。

简短的拜访结束后,他再次回到自己的宿舍,每天闷在房里写教案也不是一回事,傍晚便漫无目的地沿着堤坝散步。
遥远地传过来一阵铃声,摁的节奏很熟悉,朴志训本想掉头往回走,但是考虑到这样做真的很假,他最终还是放弃了。
捏紧了手里喝干净的矿泉水瓶,赖冠霖从他身边擦肩而过,似乎并没有要停下打招呼的意思,朴志训不知道哪来的一股无名火,对准了他轮胎间的横杠一个远程投射,结果当然就是卷了进去,卡在后座下的固定杠边,车子一个不稳,害得赖冠霖急急按下了刹车。
心里若有似无的一点小得逞让朴志训仗着隔着一段距离噗嗤笑出声,因为怕他听见,匆忙地加紧脚步往前飞奔,赖冠霖在后面也不知道说了点什么,风声呼呼从他耳根刮过,心里小恶魔作祟的朴老师忍不住咯咯咯笑的酣畅淋漓。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仿佛陷入一场积分制的游戏里,选手是他和他的学生,原本井水不犯河水的时候积分再怎么变动他也没有所谓,但自从有过正面冲突,胜负欲熊熊燃烧的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赖冠霖有所领先。

而他还没逛悠到家,就接到了来自赖冠霖的重磅炸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朴志训心头简直有一万句脏话可以不遗余力地冲他发射。
朴志训,我喜欢你。
朴志训一时竟不知道是该关心他直呼自己大名而不叫老师,还是该探究这个人到底是和自己一样开个玩笑,又或者是的确当了真。
高中生的爱情发生的向来没有道理,朴志训对于摆平这类事情毫无对策,情急之下又忽然想起之前朴佑镇所形容的种种,顿时陷入了更深层次的挣扎之中。
其他的先放在一边,对于自己愚蠢的积分游戏设定,这一轮,赖冠霖可以说是赢得轻而易举。

他之前做梦都想回到学校继续上课,如今真的盼到这一天了,浑身都表现出了不情愿,拖着沉重的身体到办公室坐定,收拾好书本,他还是勉强开始了阔别已久的工作。
他重返课堂本应该是一件值得庆贺的好事,班上几个和他关系好的学生见到他来自然也把欢迎光临写在了脸上,朴志训看了看那几个空余的座位,重重地歇了口气,故作轻松地跟大家打了招呼。
“许久不见,大家都过得好吗?”

他在教学楼里晃荡了半天也没找到人,棒球场也扑了空,眼看就要放学了,没想到绕了半天,最后还是在部员活动室门口看见里面刚换好校服的赖冠霖。
“咳咳。“
他径直闯进房间里,赖冠霖见状拉了拉领子,又回复了当初那副不可一世的德行。
仿佛他之前发的消息只是玩笑,朴志训放下心来,拣了一把椅子在他面前落座。
“跟你说个故事,要听吗?”
赖冠霖见他一副谁来买我的火柴的虔诚模样,努努嘴示意他继续。
朴志训讲的不是别的,就是他们几个同学去雪山旅行的故事。
他像倒豆子一样把那个冗长的故事仔仔细细地交代清楚,赖冠霖听得愈发脸色不好,眉头紧锁。
“你说这个,不怕我去告诉我父亲,随便安个罪名把你扔进警局吗。”
“是啊,”朴志训失笑,“但是就算这样,我也希望你能知道,以后不要再和同学们一起喝酒,明白那是件很危险的事。”
赖冠霖受够了他的冠冕堂皇,下课铃恰巧在这时候响起,朴志训见他并不受用,起身准备离开,没想到赖冠霖三两步跟过来,急忙忙地把他摁在门边的墙壁上。
他伸长手把灯关了,活动室里瞬间漆黑一团,朴志训忽然想起当初揍他的一拳,想着这个人大概是想要报复回来,心想算了,归根结底还是要让着他。
他很久地没有反应,朴志训还想着要回家,挣扎了几下准备推开他。
“老师。”
赖冠霖凑的太近,呼吸喷在他脸上,仿佛把周遭的空气都蒸干了,制造出缺氧的假象。
“我发的信息为什么不回。”
“你发了什么……”
他不过脑就反驳出声,赖冠霖也没太客气,抬着他的下巴就吻了上来,粗暴且没有章法地撬开他的牙关,舌头漫无目的地胡扫一通,急躁得让他连反应的余地都没有。
高中生的技术到底还是太过生涩,松开的时候两个人都大口地喘着粗气,赖冠霖看着他嘴角垂下的那道涎液,忍不住用拇指粘下,又伸到自己嘴里。
“甜的。”
凭借着走廊折射进来的些微灯光,朴志训总算看清了他嘴角的笑。
和原来的每一面都不一样,意外的有些真挚可爱,这一回总应该是真的了吧。
他也不知道怎么就被吸引进那道漩涡里,打算逃跑的时候才发现,好像自己也有动心的迹象。
“只有这一次,”朴志训小心翼翼地对他发出警告,“其他的事情,要等到你毕业以后再说。”
他知道这样就算是点头默认了,赖冠霖何其聪明,当然也一点就透,开心地拥紧了他。
“不用等了,老师,我爸爸今晚邀请你去我家家访。”

窗外的太阳落的飞快,学校里早就不剩几个人了,骤然变暗的天空底下,偶尔有几个悄悄牵起手的人,沿着河边长长的堤坝,照着启明星的方向,走得越来越远。

#梗来源于凑佳苗的小说改编的同名日剧《反转》,剧里的学生角色根据父亲指示在指证会上谎称自己喝的是无醇啤酒,也是这个id的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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